“走了,要开始了。”未等夏小炎反应,顾铭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向刚刚敞开的大门里走去,一阵干冰一样的白气漫天弥地,将周围人的身影隐去,夏小炎不明方向,下意识用空着的左手抓住顾铭胳膊,就像接下来要去的是什么鬼屋一样心怦怦乱撞。
一道白光过后,烟雾四散,夏小炎睁眼,原来同行的人群早不知去哪儿了,这才发现他和顾铭身处的竟是一间墙上挂满刑具的阴暗牢房。
铁栏外的烛火摇曳,映得人影如鬼魅。“哇,密室逃脱吗?还挺逼真的~”夏小炎毫不畏惧地径直走到挂着刑具的那面墙上,凑近了瞧那血,“噫,要不要连气味都这么逼真呀”记得在现世里密室逃脱见的血颜色很鲜亮,这里用的怕也是什么颜料做的血浆吧……但顾铭又说迷阵里很多都是幻象,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经意间转身看队友,只见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低着头不语,身子微微颤动,呼吸也似在压抑中的紊乱不平,“听说你有洁癖……这么严重的吗?还能走动吗?喂?顾铭?没死吱一声”夏小炎离他一段距离缓缓靠近,观察他面对牢房出口的正脸,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并无人应,气氛有些诡异。
有那么一瞬,夏小炎怕眼前人也变成了个假人,就像鬼片里常出现的那样,当确认他并没有吓得惨白或是露出鬼脸,终于舒了口气双手搭上他的肩膀,“你如果嫌这里脏的话可以指挥我行动呀,刚开始就退缩了可不符合你的风格。”
见他还是没反应,夏小炎退回墙脚试图用激将法吵他,“顾铭一动不动是王八!”“顾铭你个混蛋!”“顾铭你个胆小鬼!”“顾铭小气鬼喝凉水!”……等他搜刮完自己脑中“小学生骂人一百词”,掉线良久的顾铭终于抬头看向他。不好,这里没法逃,要被追着打了!还有这么多花样的刑具!
意外的是,顾铭反而一改先前的紧张,抬眼望了望牢门外,松了口气,解释道,“看来我们抽中的第一关是空结印中的青印,此法器分青印和白印,均可窥探人的内心,具象实物,青印具现恐惧,白印具现欲望。至于好不好通过,因人而异。”
听起来是很经典的一种考验,中心思想就是战胜自我的恐惧和欲望?
顾铭环顾四周,来回观望,冷哼了一声,带着些许不屑,“原来是这里。若不是你刚刚打断我,兴许还会更像一点。”若说刚才他在原地被这什么空姐印读取记忆时还有点恐惧不安的诚实身体反应,现下,夏小炎只当他故地重游,又或是他强装镇定。暗道,“想不到小小年纪还蹲过号子——额,该不会……”夏小炎甩开脑子里对顾铭小魔头的幻想,生怕被空结印读取了去化为实像,自作自受。
“既然你来过这地方,应该知道怎么出去吧”估计你还是越狱出来的呢。夏小炎想。
“看守长和……有钥匙,但你刚才打断我了,我没回想出来那人,现下只能再想法子了。”顾铭看着不愁不恼,只是轻描淡写地推卸责任。“这破印里的空间成形后原是需要人的恐惧为能量源继续造物的,但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恐惧心了,强行去想好累呀。”顾铭斜斜眼看地。
“我看你刚才是不敢想吧,身子都发抖了”夏小炎喃喃自语,撇撇嘴对顾铭说,“既然你不怕,赶紧用你那把剑把门破开吧。”
顾铭朝他做了个用力拔剑的动作,剑却一点没出鞘。“这关用不了。”
“那,这墙上的武器你挑一样用蛮力破开吧。”他用手一指,视线触及那些样式狰狞的刑具不禁思绪飘然地想到:这些沾血的吓人家伙莫不是统统在顾铭身上用过吧……
还没回神,只觉空结印内的地面剧烈一震,眼前景象如落石的波纹四散开,上了层猩红色滤镜般,笼罩得牢狱如地府。伴随着一阵嗡鸣过后,尘埃落定,一切如初,只见墙上的刑具竟像附了魂魄,零落交错地自动跳下墙面:有铁器敲得地面咣咣作响,有鞭子挥开未干的浓血响声惊悚,有夹具张开血盆大口咔咔作响,它们无视掉夏小炎悉数向顾铭袭去,眼前景象瞬间宛如噩梦。
“白痴!你又在瞎想什么!瞧你干的好事!”顾铭身子后仰躲过一记鞭子,仰面蹭地而过,一把握住鞭头,用力使鞭将对着死穴而来的几枚毒针甩了出去。其中一枚擦着夏小炎的脸而过,深深地扎入其身后的墙里。被围攻的顾铭几乎被蜂拥而上的刑具挡住了,牢房中的血腥味也仿佛愈加浓郁窒息了。
夏小炎吓坏了,他想不到,自己只是随便产生的一点儿念头竟造成了如此后果。只是任自己再和顾铭不对付也断不会有这种致命的想法啊!愧疚和恐惧先后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完全帮不上忙,反而会使情况更糟。
“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顾铭用命令的语气说,极具压迫感的冷酷。事实上只是把这些作为试炼的话,现在的程度,于他,完全游刃有余。
夏小炎照他说的去做,蜷缩起来抱住自己,甚至于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去感受那浓郁的血腥味也不让自己的声音影响到顾铭。
“好了。”良久,一阵动静极大的金属器械摩擦撞击声后,昏暗的牢房内恢复了死寂,夏小炎额上渗出汗珠,后背冷汗淋漓,闻声缓缓睁眼。目中所及,原是刑具的东西已然变作一堆破铜烂铁再无一丝方才那骇人的威风,虽是逢凶化吉,夏小炎的精神力已经被摧残了:这根本一点儿也不、好、玩!如果摊上这事的是自己,怕是早就成饺子馅了!
夏小炎刚一抬头,正对上顾铭半眯的墨色眼瞳,后背一凉,“刚刚是我不对,我道歉,你、你别对着我想一些奇怪的事啊!”
“唉~说来也怪了,我刚刚在心里诅咒了你这么多遍,但这印,对你丝毫不起作用呢。果然因为这是我的记忆幻化出来的场景,所以只对我一人有效吗……”顾铭小声嘀咕。“算了,若是真起作用了也还如我愿了,想来这破印也没那么好心。”
顾铭老是一口一个破印的,让夏小炎为他捏了把汗:你可还在人家的地盘没出去呢!
“你刚刚说让我用这些东西破开牢门,嗯,现在这样子看来是不行了。”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的开始思考出去的办法“要不你再想个锋利些的武器,这回我下手轻些?”
“你……这么厉害,我觉得你可以徒手把这破牢门掰开……不,你还可以把这里全拆了让破印知道你的厉害乖乖放我们出去。”夏小炎擦擦汗。
“大概可行吧。不过,我有个问题要请教你。”
“咦?”夏小炎不解。
“——你来这儿是干什么的?旅游?”
夏小炎打了个哈哈,“我这不也是第一次来吗”所谓的“趁着年级小多经历一下大型考试的严酷”不行么?!
顾铭长叹一口气,自顾自地检讨“刚才组队太仓促了,对你一点也不了解,是我的错。”“不不不…”“我不该带你进来的。”“不不不…”“这里太危险了,我可能没办法顾及到你以及……保全你。”“不不不,太见外了您”
气氛竟有一丝煽情——这么关心我,直接哭还是走程序?
然而不知何时顾铭突然换了一副审问口气,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社会主义兄弟温情,只见他双手环抱于胸前,视线睥睨,一副向低年级收保护费的黑道少爷(?)样子道“说吧,你会什么,身上有什么用得上的,让我知道你有做诱饵之外的第二种用途。”
夏小炎被逼到了墙角,努力思考来到这个世界后这些日子的所学:一堆晦涩难懂的药理知识,止嗝药的配方(有用),一些奇珍异兽的烹饪方法和传说中的食用效果和味道(没用,吃不到),一些看相卜卦的玄学,能一眼看出别人最近的霉运(不仅没用,说出来还挨揍),能和野外的黄鼠狼精大战二十回合掉落【给鸡拜年的红包】(?),和肥鸡精王大战五十回合掉落【给黄鼠狼的耗子药】(??),和野生牛魔大战一百回合掉落【小玉的香帕】(???),所以这个游戏似乎在教育我不要打野味……
“或许我可以……”夏小炎觉得自己不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对方可能真的会揍他,“陪练?”
“哈?”顾铭歪头。
“就是对战模式打败我增加经验升级呀什么的……”夏小炎支支吾吾道,声音越来越小,内心吐槽自己,还没见过玩家给NPC当陪练刷经验的,这算作弊么?
“你是说和你对练提升我的功力?你疯了”顾铭夸张地瞪全自己的平日里只睁一半的大眼睛,“我为何不每日对着院门口的木桩练习呢,兴许还快些。”
夏小炎内心os,你是说那个打十下+1点体魄的木桩?!过分!你以为你个NPC蹭的是谁的经验?!是天……哦不,玩家爸爸的!!!
“我不行了……我还是做诱饵吧,您乐意的话拿我当灵宠都没关系,哦不,空气,空气就行,我不奢求那么多,不,空气还能让人呼吸,我侮辱了空气,行了吧,您不要再怼我了!!”夏小炎双手合十做拜佛状投降。“只要你能带我活着出去,我们的关系,你来定!”
“我发现和你在一起,总是口干舌燥的……”顾铭对此似乎懒得吐槽,“明明我平日里……”他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算了,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再去落脚处找水和食物好了,快的话,不到三天就结束了。”
“才这么一会儿我就度日如年了,呵呵,三天。”夏小炎笑不出来:以为是过个剧情副本,实际上是和等级悬殊的玩家强行匹配打活动,队友还随时想着见死不救,队友还想着肝活动排名领奖励!
“你躲一边,我要使力了。”顾铭站在牢门前运转真气试探性地感受门上的法力,测算着凭自己的力道能否将其毁坏。
“等等”夏小炎回到蹲久了的墙角时,走动间无意中有了新的发现,他走出来复又回到墙角,心里有些发毛,“我才发现,我的影子怎么……在对面的那面墙上?”牢房的烛台在牢房外面,墙面左右一对,紧贴牢门两侧的一对,怎么都不可能在外面的墙上映出什么。
“你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可别自己吓自己……”顾铭话音未落,果见外墙上有一小团不易察觉的黑影,正对的确是夏小炎。
两人面面相觑,顾铭疑他又心生妄念怕进一步不可收拾,于是上前蒙住他的双眼,罕见地哄孩子一样地耐心教他理顺心绪再睁眼。那团黑影却未见消失。
“这里的东西是只增不减的吗?”夏小炎的手下意识握紧顾铭的手,生怕那影子变作什么鬼东西。
“还有一种可能,”顾铭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条黑色发带递给他,“将我的眼睛蒙上。”
夏小炎未多问,照做,屏息,听他下一步安排。
“眼前所见怕是会因为我的思考不断补充细节,回想越多,牢笼越坚固,就越难从这里脱出。”顾铭镇定道,“夏小炎,你不在这牢里。想想你所在何地。然后带我离开。”
最后的两句话如空谷回音,一语惊醒梦中人,从注意到影子开始,夏小炎就隐隐有直觉,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本不在牢内,而是在牢外,何须破门而出?他只是忘了,这一切最初只是顾铭一人的幻象,他入梦来,竟入了戏信以为真,而他以为的真才是空结印恐惧力的能量!夏小炎不禁合眼,努力回想本该在的位置,再睁眼,果然成功了,他们此刻已经身在牢外!
“我们出来了!不需要钥匙也不用硬砸牢门!”夏小炎欢喜得正欲解开顾铭脸上蒙眼布,却被对方用手阻挡,“不,我还能感觉到,周围还是我记忆里的那座地牢,你需要带我寻到出口才行。”
“没错,我们只是转移到牢门外了而已”夏小炎点点头,“你若是认路告诉我怎么走便是。”
“首先,答应我,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松开我的手。”顾铭坚定道。
“嗯,放心吧。”夏小炎以为他要保护自己免于危险,感动得一塌糊涂。为了惜命我也不会松手!
“第二,不要和路上的任何人或是东西说话。”什,什么鬼?夏小炎懵逼脸。
“第三,实在害怕就哭出来哭到我没法想事情最好。”
“哦……”有什么不详的预感。
“走吧。”
像是没有蒙眼,和夏小炎手牵手的顾铭向前走依然步伐轻快,竟有点嫌前者脚力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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